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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师思考着自己手上戒指中的意义时,一阵微风,吹过了他的衣角。这片黑暗中,怎么会有风呢?起司抬起头,他赫然发现前方不知何时竟然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黑暗,一片树林不知何时出现在灰袍法师的不远处。那些树上的树叶在起司注意到之后开始随风摇摆,发出“唦唦”的响声。不知怎的,风中淡淡的海洋气息以及这些树木的种类都令法师感到了些许的熟悉,不过一时之间他却又想不起是在那里见过这些事物。

但即使如此,起司也很清楚自己现在只有进入这片树林中才有机会找到珂兰蒂。他暂时压下了对戒指的疑惑,迈步走入了树林当中。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可却切实的驱散了心灵世界中单调的色彩,法师的身体在进入树林之后重新有了颜色,不再是模糊的轮廓组合,这让他多少感到了些许的安心。身前的树林并不茂密,起司三两下就越过了只到脚踝的草地,拨开挡在眼前的灌木,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在那一瞬间,法师终于想起了他为什么会对这里感到熟悉。因为这片树林以及现在出现在树林中的小空地,还有空地上被植物覆盖的遗迹都说明了这里是那里。为了和女巫订立契约,起司答应与珂兰蒂订婚,而他脚下的这片树林,和二人订婚时的树林简直一模一样。而那片见证了女巫和巫师盟约的树林,则来自老女巫葛琳的故乡,并被这位强大的女巫用魔力收入了苍狮女巫之家的一个房间里。只不过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眼下的这片树林和法师记忆中的还是有着微妙的不同,冒出草地的荆棘藤像血管一样在蔓延着,似乎是察觉到了外来者,这些树藤猛地从地上竖了起来,像某种蟒蛇一样昂起头部指向树林边缘的法师。

“原来,你的心里是这个样子。”面对充满威胁意味的荆棘,起司并没有感到畏惧,他无视这些树藤,随意的走入空地。而那些藤条也果真没有伤害法师,甚至在起司的身前自动退开,让出了一条通往空地中央遗迹的道路。在道路的尽头,珂兰蒂坐在覆盖着些许青苔的岩石上,金色的长发里装饰着些许红色的花朵,她的身上穿着一件起司从未见过的新绿色长裙,裙子上点缀着荆棘样的纹路,在凸显出衣服下有致的线条之外又增加了几分神秘的美感。此时的珂兰蒂看起来就像是林中的仙女,只不过这位仙女实际上相当的危险,在注意到对方的美丽的同时,法师也注意到女巫伸出长裙的脚已经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从腿底部伸出的树藤,这些树藤深入珂兰蒂脚下的土地,似乎与周围的荆棘连接在一起。

女巫没有回应巫师的话,她低着头,无神的双眼看着脚下的草皮,似乎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在吸引着她。灰袍法师脸上刚刚扬起的笑容在见到珂兰蒂的状态后消失了,他理了理身上的长袍,确定它确实能遮住自己的身体,他可不希望这时候因为女巫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东西而加剧暴走。起司走过草地,几步就来到了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面前,他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珂兰蒂的头点什么却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别人,从来这不是他擅长的东西。

好在二人间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珂兰蒂的身体没有动,继续低着头,轻声说道,“您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起司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开口,并且问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珂兰蒂,这个名字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寓意,而且即使有,恐怕那也不在法师会去掌握的知识范围中。所以起司决定从另一个方面回答这个问题,“我猜,是爱米亚女士起的?”

“噗!”虽然法师没有任何打岔的意思,可是他的回答还是让珂兰蒂笑了起来。但是女巫的笑声转瞬即逝,很快,她又用轻柔的嗓音说道,“您知道我不是问这个,不过要说的话,我的名字并非母亲所起,而是祖母给的。”

起司见对方还可以正常交流,心里放松了一些,他转身坐到珂兰蒂身边,在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珂兰蒂的侧脸。“老实说,我对姓名学没有什么研究,所以还是你来告诉我为什么葛琳女士给了你这个名字吧。”女巫露出了笑容,这笑容让法师几乎呆住了,此时的珂兰蒂和起司在现实中见到的完不同,这种不同不在于外表,而是给人的感觉。如果说现实中的女巫给人的感觉是荆棘中盛开的玫瑰的话,那么此时珂兰蒂的笑容让起司想到了冰雪消融时清澈的溪流。

“即使您确实精通姓名学,我很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学问,就当它确实存在吧,可就算如此,您也不会了解我名字的出处。因为珂兰蒂这个名字,只是来自于祖母家乡的民间故事。”金发的女巫顿了一下,起司注意到她头发间的花朵并不是装饰上去的,而是直接从珂兰蒂的发丝上开出来。“这个故事说的是两个农民家的兄妹因为受不了继母的虐待而离家出走的故事,而我的名字,就是取自兄妹里妹妹的名字。”

“听起来那个故事一定是讲两兄妹如何互相扶持走出困境的?”

“并非如此,”珂兰蒂摇了摇头,她头上的几朵花因此而掉落,但是随即又有新的花朵开放,“故事里的两个孩子逃入了森林,并在被乌鸦吃掉作为路标的面包屑之后很快就迷路了。他们在森林里碰到了住在糖果屋里的女巫,那个女巫假意友善的接纳了他们,实际上却只是想把他们作为食物。”

说道这里,女孩有些紧张的说道,“您可别误会,那只是故事里的女巫,我们可不会真的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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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司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生活在阳光下的人对于我们总是多有误解的,这很正常。那么,那两兄妹后来怎么样了?他们被吃掉了?还是逃掉了?”

“那就要看你喜欢怎么样的结局了。”说到这里,珂兰蒂才第一次转头,用她不知何时变成了绿色的瞳孔看着法师,“这个故事到了后半段就变的众说纷纭起来,有人说他们杀死了糖果屋里的女巫逃走了,也有人说他们逃跑失败被女巫吃掉了。不过,这都不重要,只是一个民间故事罢了。”

“那什么是重要的?为什么葛琳女士给了你珂兰蒂这个名字?”

女巫的声音变的更轻了,如果不是这里除了两人之外没有任何声音,起司恐怕会听不清她的话,“迷失者。祖母给我取珂兰蒂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就和故事里的那对兄妹一样是迷失者。我出生在这里,身边除了祖母和母亲之外就没有任何可以说话的人。母亲总是在读书或者思考,而祖母,她说的话我很少听得懂。她们虽然在座城市里建起了堡垒,但仍然害怕之前的女巫团会听到风声,在我十岁以前,我甚至不知道门外的世界是怎样的。”

“母亲做出了她的选择,她背叛了女巫团。祖母也做出了她的选择,她帮助自己的女儿,抛弃了自己创立的归宿。她们都有选择的自由,只有我,我出生就在这座房子里,读着早就准备好的课本,学习着如何控制自己。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承担被安排好的命运……啊,我不是讨厌母亲和祖母,我只是,只是感到迷惑。对于自己的生命,对于整个世界,我应该站在一个怎样的位置,我应该信仰什么,对抗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祖母是一位伟大的预言者,她给我起这个名字,想来就是看到了有一天我会陷入这种境地吧。说来可笑,和您订婚之后我本来以为我可以不再迷茫,我有了盟友,也有了敌人,接下来只需要战斗就好了。但是看着闪电死在我面前,我才发现,我自认清楚的东西是那么模糊。我还是,什么都不懂。”说完,珂兰蒂的头又垂了下去,她头上的花朵也尽数飘落,落到衣服上或是附近的岩石和草地上。

起司,沉默了。这位博学的施法者在听到女巫的困惑后沉默了。他看看身边的女人,又看了看四周的景色,从石头遗迹上站了起来,重新走回珂兰蒂身前。“我很抱歉,因为我也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命运,使命,为何而生,因何而死,这些东西即使是我的老师恐怕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说说我是怎么想的。”

女巫抬起头,那双翠绿的眸子里满是疑惑。她静静等着法师将要说出的话。

起司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起初,我的生命和你一样,身负灰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近乎无尽的学习和试炼占满了我已知的大部分生命。而我,也把探索未知当成了自己生存的意义,和我的同门们一样。但是,当我来到这里,苍狮王国,的时候我改变了一些观念。我是说,虽然我仍然认为知识是第一位的,但是我看到的,听到的东西让我不再能对周围无动于衷。老实说,一开始我会着手对抗瘟疫,只是因为那是我试炼的一部分。可…我在这里看了太多的东西,我见过那些被早期瘟疫杀死的人,也见过被瘟疫感染即将变成鼠人的人,他们眼睛里的东西让我不能在被告知试炼结束后撒手离开。”

“如果是咒鸦那家伙听到的话,他一定会嘲笑我吧。我们有什么资格做其他人的拯救者?更何况对手又是那个连魔鬼都忌惮的掮客?每一次,每一次我入眠的时候,我都很担心会来不及救下那些还有希望的人。或许这些问题的答案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不一定所有的决定都要向布置法阵那样精确不是吗?我顺应自己的心意做事,做那些我认为对的事,并为之赌上生命,我想闪电也是这样的,那家伙绝不可能因为自己会死就眼看着你们被食尸鬼杀死。”

珂兰蒂听完了这段话,久久没有回应……